秦书怀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但很多人只看到了他优越的外表、突出的成绩和高傲的性格，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高傲来自何处。

他没有来路，自然也就没有归途。

他并不是温室里成长的、饱含着一腔善良的花苞，他本就从最阴暗的缝隙中生长出来，每一点光都能救他的命，他拼尽全力才能长出一点青色，又哪里有多余的雨露分给别人？

他是雨里长出的青苔，冰冷不是因为他不爱这世界，而是地太凉，雨太冷，风太急，这世界不给他这样的人以拥抱，就别报任何不切实际的妄想，能长一分就长一分，期盼着能有一天爬上墙沿见见真正的阳光。

所以他优秀、高傲且孤独着。

秦书怀印象中的齐末似乎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就如同大部分长在温室中的花朵一样，阳光、挺拔、温柔且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大的善意。

也正是因此，秦书怀鬼使神差的救了在传染病应急小组差点被病人划伤的齐末。

很难讲他这样一个利己主义者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救人，但往后秦书怀总是能从齐末的眼睛里看见一些不同的光。

他以为那是喜欢。

但他并不认识真正的齐末。

如果说秦书怀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天才，那齐末就拥有着只存在与小说里的那些古怪天才的特质。

他聪敏、冷静、反应力强，过目不忘、擅长推理、精于计算，有着和他的外边截然相反的冷酷和理智，并且是个真正的疯子。

一路顺遂的成长经历并没有让他爱上这个世界，他只是把那些完全混沌的毁灭欲和反社会思想压制在了那人畜无害的外表之下，放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

可他也并不是神，一个生来邪恶的人如果遵循他的本性行事到底算不算“坏人”很难判定，但齐末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如果一直这样压抑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想把自己变成一簇火苗，然后拥抱着这世界一起落入火海。

他需要一个让他那可怕思想和这世界相互妥协的桥梁，他选中了秦书怀。

他那高超的智商和观察力让他能看懂这个男人，看懂他隐藏在冷静外边下的脆弱不堪，看懂他高傲下的自私像一张薄脆的纸，几乎一碰就要冻成冰，然后变得粉碎。

于是齐末站在阳光下却回望到阴影里，他当然要救这片青苔，要看着它长到自己手上，除此之外无路可走，也绝不可想走别的路。

这就是齐末，他的思维方式和正常人不同，他所认定的救赎的方式并不是关爱，而同样是毁灭，是摧折，是用更黑的黑暗覆盖阴影。

他就像一个站在阴影出口的鬼，享受掌控着他人命运的快乐，他可能会放一个遍体鳞伤的败者走过去，或许也会专门挑那样满身尖刺的猎物硬碰硬，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改变他人，拯救他人，把他们变成永远不会求而不得的神。

而他，则成为那些羔羊的父。

秦书怀永远不会知道齐末爱他甚过爱这世界千倍万倍，他向秦书怀宣泄的只不过是汹涌黑潮的一滴，无边犷野的一角，消磨的是漫漫长夜的一点火光而已。

或许这世界见多了那些混沌之人心中熊熊燃烧的深渊，才给他们一个变成神的机会，也是一个彻底困住他们的机会。

多么美妙的玩具，肆意掌控他人、折磨鲜活的生命、宣泄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

没有人会不沉迷于此。

但当他们彻底沉迷于这种快乐，最终也必将被这欲望的漩涡吞噬，或许这间公寓已经吞噬了千千万万这样的狂徒，他们自以为是，自封为神，最后败给欲望。

任何事物都要付出代价才能享有，他们散尽自己的才华、浪费掉所有时间、花光自己的青春和人生沉迷在这种肤浅的游戏里，所付出的代价就是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可谁也不会想到，这世上的无尽智慧不会想到，只有一个人，用尽这神生而高贵的权柄——

只为了救一片青苔。